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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小腳奶奶


奶奶已經去世多年了,她的離去讓我們這些晚輩心裏有著永遠的歉疚。

奶奶出生在解放前棟川鎮南街尚姓人家。奶奶的生母家境不錯,但因為父母親吸上了大煙,家境日漸敗落,幾個子女無法養活,留下一個兒子傳宗接代,其餘都送了人。

奶奶被送到仁和一家以耕種為生的農民家裏,開始了她新的生活。幸運的是,這家人雖是農民,卻極其淳樸,也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,奶奶和其他兄弟姊妹一樣,沒有讀過書,但在養父母家中健康快樂的長大。

奶奶託付終身的人,就是我的爺爺。奶奶沒有姓名,嫁給爺爺後,就叫徐蘭氏。我們徐氏家族,有好幾個“徐蘭氏”,後來我們給她郵寄包裹和錢時都帶來極大不便。奶奶小名叫小蘭秀,生產隊出工點名時我經常聽隊長這樣叫她。有時,我生奶奶氣時也會淘氣地叫她的小名,當然,這樣的結果是被媽媽痛打一頓。

爺爺是大字不識的大老粗,養父母把奶奶嫁給他的理由很簡單,簡單得不可理喻,因為爺爺家世世代代是貧農。在解放初期,這樣的成分,兒女的將來會很“保險”。

奶奶年輕時很美,我無意中看過她嫁給爺爺之前的一張小照。那是她唯一的一張照片,是那個年代的奢侈品。對一個農民家庭來說,她的養父母為此花了很多錢,看得出來,他們真的很疼愛她呢。

照片中的奶奶穿著合體的旗袍,坐在一把太師椅上,腦後梳著一個大大的髮髻,手中執一把圓形的香扇,姿勢優雅,神態悠閒,那是我腦海裏最早的美女形象。

這張照片在奶奶的睡屋藏著,奶奶說,要是被別人看到,我們一家都會被批鬥死的。我立刻噤若寒蟬,腦海裏浮現出被鬥得弓腰駝背,再也不能立起身走路的“地、富、反”分子的形象,他們的兒孫在村裏同樣被同齡人欺負,我不要這樣!

奶奶喜歡講故事。小時候,我們七個堂姐妹最愛跟奶奶一起睡,睡覺前她會給我們講很多鬼故事,我們又怕,又愛聽。有的故事,甚至已經聽了無數遍了,“小手手,小人人,先迷狗,後迷人……”這些故事,伴隨著我們漸漸長大。後來,我們已不能滿足這樣的“鬼故事”了,我喜歡聽奶奶講她自己的故事。我總是沒事就纏著她,讓她給我講故事。

爺爺在娶奶奶之前曾經有兩個老婆,一個不會做活,被他賣了,另一個一年不曾生育,爺爺毫不客氣地把她送到南華岔河一帶的山區,別人用一袋高粱就換走了。

奶奶在給我講這些的時候,就象在講別人的事,跟她沒有任何關係。我心裏奇怪奶奶對爺爺的這些事竟然沒心沒肺,無動於衷,於是問她:“爺爺是不是也不滿意你,把你也賣了呢?”奶奶很篤定地說:“咋個會呢?我給他生了兒女,給他操持家務,家族裏也很滿意我呢。”奶奶似乎很得意、也很自豪。

我問奶奶,她愛爺爺嗎?奶奶扁了扁沒牙的嘴:“喔——那個時候的人講什麼愛不愛的,哪象現在喲。”奶奶不准我再提這個話題,而當時的我對奶奶的過去非常好奇。

其實,奶奶是爺爺第三個老婆,當然他也有對奶奶不滿意的時候,但那時是新社會了,實行一夫一妻制,爺爺不敢把奶奶怎樣。但奶奶還保留著舊社會女子的所謂美德,不能上桌吃飯,更不能和男人大聲說話,包括家裏唯一的男丁——我的叔叔,她的小兒子。就是對家族裏的叔伯,也客氣得讓我們看不下去,要是不這樣,就會被評價為“沒教養”。

不上桌吃飯的習慣在我成年後回家看她時還依然保留著。把飯菜端上桌給客人,奶奶就顛著小腳,藉口去菜地找根蔥,或挑著水桶出了門,儘管客人等著,我在後面費盡了口舌,她也不肯破壞多年的習慣。之後,她就在廚房的灶面前,就著留在灶台上的菜吃飯,一邊照看著鍋裏的豬食。看我生氣了,她才勉強上桌,卻一會要給大家加點湯,一會出去找點蔥地躲著,弄得我和客人一頓飯吃得心神不寧,以後只好由她去。

小時候,我看到奶奶洗腳,端了洗腳水躲躲閃閃地進了睡屋,我就會躡手躡腳地跟進去。奶奶把她那雙久不示人的小腳從長長的裹腳布裏解放了出來,我看到了那雙畸形的、蒼白的小腳。原來奶奶那搖曳出迷人風姿的小腳是這樣的啊!

奶奶索性不躲我,細心地洗著腳。幾個腳趾象薑一樣扭在一起,交織著,難捨難分。她費力地掰開每個腳趾洗淨,再用一把特製的小剪刀,修理腳趾上的厚繭,換上乾淨的裹腳布,再套上襪子。

看她做完這一切,我心裏直打顫。我心裏揣著無數個問題要問奶奶:“奶奶,怎麼你有小腳,隔壁的奶奶沒有呢?”奶奶扁扁掉了牙的嘴:“父母不管的就這樣啦。”一副非常不屑的樣子。

“是不是她老了,她的大腳就會象你一樣,變得小小的呢?”

“傻孩子,她就是老成白骨精,也不會有我這樣的小腳的。”奶奶對自己的小腳似乎很驕傲。

這樣的小腳究竟是怎樣來的?這個問題困擾了我一陣子,奶奶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,終於告訴了我。

原來,在舊社會,女孩子到了一定歲數,就得裹腳,不然,長大了就會被認為是沒教養的表現,被人看不起。奶奶裹腳的時候只有六歲,父母把她的腳裹起來,還要用大底針(舊時用來納鞋底的一種大針)緊緊地、密密地縫起來,就是想解開,也沒那麼容易了。

聽著奶奶的講述,我的腳就條件反射一樣地疼了起來。

我問她:“那……你疼嗎?”

“傻孩子,咋個會不疼?鑽心地疼呢,特別是第二天,腳幾乎不能落地。實在受不了了,就偷偷跑出去,把裹腳帶解開鬆散一下。可解開了,又不能象父母那樣原樣裹起來,老火著呢。”

“那怎麼辦呢?”

“回家就少不了挨打呀,然後又縫上,時間長了,也就認不得疼啦。”我在一旁憤憤不平:“你的父母真狠心!難怪你不是他們親生的!”

“說不得啊!”奶奶怕冒犯了神靈似的制止我。“他們對我好著呢!裹小腳是個個都要做的,不這樣麼,我咋個會有恁樣好看的小腳?那個時候,沒有小腳嫁都難嫁出去呢。”

看著奶奶“好看”的小腳,我慶倖自己生在了新時代,不用受裹腳之苦。

春節的那幾天,我家熱鬧極了。奶奶的兩個舅老公都會提著禮品,來接奶奶回娘家。雖說父母把她送了人,可弟弟對她極好,每年都忘不了他的姐姐,如果有事來不了,總會派他的子女代替他接。

奶奶總是會選擇先回她的養父母家,再回生父母家,而當時,她的親生父母和養父母都已經去世。她總說:“養育之恩比天大啊,等你們做了父母,你們就認得了。”

奶奶操持家務是一把好手。廚房裏,廚具雖然破舊,但總是被她擦得鋥亮鋥亮的,燒柴禾的灶上也總是被她擦拭得一塵不染。

菜地裏總會有各種季節的小菜接上趟,在缺吃少穿的年代,讓家人大快朵頤。奶奶還養著兩頭豬,除了交任務要一頭,另一頭就可以用來改善生活。殺年豬是我們這些孩子最高興的時刻,除了可以吃到好吃的,豬的小腸和尿泡洗淨後就是我們最好的玩具。

豬尿泡是我們的“排球”,打穀場上可以拉開戰場,誰擁有這樣玩具,誰就是這場遊戲的首領,就有決定要不要誰玩的權利,因此這是我們幾姐妹爭搶的首選。年小的,就只能擁有小腸做的“氣球”玩了。

我們高興了,對奶奶而言,卻是非常痛苦的時刻。她會頂著爺爺罵聲,把平時捨不得給豬吃,只有在它們生病時候用來做誘食的包穀面拿出來,給她親愛的豬最後打一次牙祭。

大家興高采烈,而奶奶卻邊煮豬食邊偷偷流淚。煮好了豬食,奶奶敲打著豬槽,喚著豬的昵稱,依依不捨地撫摸著她親手喂大的豬。看著豬吃飽了,幫忙的人們把措手不及的豬捉住捆綁好,抬去村口宰殺,奶奶就用圍裙抹著眼淚,顛著那雙小腳忙不迭地躲進睡屋去了。

豬殺好被大卸八塊抬上樓醃起來時,奶奶才紅著雙眼,拿著一把香和一疊紙,到豬落氣的地方去,給豬燒紙。我好奇地在一旁看著,看她嘴裏念念有詞,好不容易聽懂了幾句,原來是給豬超度的意思。我問奶奶為什麼要這樣做,奶奶說:“這些畜生都是有靈性的啊,它們也是一條生命,不超度它們,它們的靈魂就上不了天堂,以後只有再做豬了。”

整個家族都飽餐了一頓,奶奶卻一口沒吃。

奶奶一生有十個子女,但只有養大最後這五個,其中老三是個兒子,因此他享有各種特權。之前的子女,有的餓死,有的病死,就是在今天看來很小的感冒也會輕易地就斷送小生命。最後一個拉肚子拉死了,一晚上拉幾次,奶奶抱著他,卻無計可施。服用了一些草藥,也不見好,奶奶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兒子離去。

第二天,奶奶用僅有的錢給她可憐的兒子縫製了一套衣服,夭折的小生命是不能用棺材裝,也不能進祖墳的,於是用草連子裹起來,放在堂屋門後。晚上,奶奶守著他,傷心地唱曲子數落著孩子的狠心。天亮時,草連子竟然是打開的,孩子寡白著小臉躺在她身邊,但渾身僵硬,直腳直手。奶奶這回說什麼也不讓埋了,她深信她的孩子沒有死。

在聽奶奶抹著淚講這段故事時,年幼的我雖不能體會其中的悲痛與辛酸,但也被震撼了。當我也成為母親,當我看著女兒被病痛折磨,當我看著針頭紮進女兒秩嫩的皮膚,我心痛得抱著女兒哭,寧願自己替女兒承受這一切時,我深深體會到了奶奶當時的心情,也理解了她當時逐一承受五個兒女離去的打擊所表現的堅強。最後一個兒子離去時,她真的快崩潰了。

之後的五個子女長大成家了,嫁到外縣的、在外工作的,跟著丈夫遷家到四川的,竟沒有一人留在她的身邊,爺爺也在七十四歲時過世了。叔叔把奶奶接到昆明和他們一起生活,沒想到才去不久,奶奶就病了。不打針不住院,只是強烈要求回老家,叔叔無奈,只好送奶奶回來,夫妻倆換著請假回來照顧奶奶,最後,遠嫁的、遷家的都換著回來。奶奶不忍心,才說出自己要守著老屋不出門的理由:她聽說昆明不實行土葬,要火化,她怕自己在昆明過世了還要進“老鍋爐”修煉一回。大家只好由她去,給她買來各種藥品、生活用品,寄生活費,託付親友和鄰居照看,過年過節再回來團聚。

兒女是風箏,奶奶就是牽著風箏線的人,無論風箏飛多遠,奶奶就是大家回歸的理由。五個子女團聚在一起共23人,兒孫滿堂,共用天倫,其樂融融。我想,奶奶最幸福的日子恐怕就是這幾天吧。

奶奶病了,病情越來越嚴重,而每次,她看著整整齊齊五個兒女團團圍著她,總能從鬼門關裏闖回來。十多天後,上班的幾個叔叔、嬸嬸因為不能請太長的假,都走了,留下不用上班的家屬在老家照看她。

可她真正離開時,身邊卻只有三女兒。

奶奶離去前的那個夜晚,她總說有人來了,在敲我家大門呢,讓大姑去開門。大姑披衣起床,看門鎖得好好的,門外也沒人。回去剛睡下一會,奶奶又叫大姑去開門,如此折騰了幾次,大姑早已疲憊不堪。

那個早晨,大姑因為接連幾天沒有休息好,夜晚又這樣折騰了一翻,在天快亮時沉沉睡去了。奶奶則一反昨天的萎靡,精神抖擻地起床,把屋裏打掃乾淨,就坐在門口罵起了老天爺:“老天爺喲,你是不是要收人了,下了十幾天你也不停啊……”

當農民太不容易了,把種子播種下以後的日子,他們伺弄莊稼就象對自己的兒女似的,施肥、澆水、鋤草,小心翼翼地,惟恐它們營養不良。莊稼茁壯成長了,又擔心天公不作美,該下雨時下冰雹,該天干時他偏澇。

陰雨連綿的天氣已經持續了十多天,人們收回的穀物卻沒有一個好天氣來晾曬,眼看著一部分被淋了雨的稻穀堆放在屋裏,接近地面的都已經長出了小小的嫩芽。可老天爺對此無動於衷,一點也沒有要歇歇的意思。

奶奶罵著罵著,就沒了聲音。沉睡中的大姑猛然驚覺不對,出去看時,奶奶頭歪在肩上,平靜地坐著,就象睡著了一樣。

當大家從各地趕回來,聽大姑說奶奶離去的情景,痛心極了。處理完後事,大姑說奶奶走前的晚上交代過,她用過的被褥不能燒,說燒了太可惜,枕頭給誰家,被子給誰家她都有交代呢,那都是村裏很貧窮的人家和五保戶。

叔叔看到奶奶的枕頭舊了,覺得就是送人也拿不出手,準備丟掉。姑姑不同意,說那就把所有被褥裏的棉絮拿去加工了再送吧。

打開所有的枕頭和被褥,大家驚呆了。裏面大大小小、各種面額的錢一卷卷的,竟然有三千元之多!我的天,大家寄給她的錢她竟然沒花多少,全存在這裏啊!再看她生病時買的藥品,她準備送給寡居的老姐妹的,已經過了期,不能服用。可憐的奶奶,善良的奶奶啊!

轉眼間,奶奶已經離去十年了。每當我看到村頭蹣跚的老人,佈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慈祥和平靜,心底裏就會有一種親切和溫柔的感動慢慢升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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